从转基因看科学精神

作者：张世煌

      2016年5月18日，新华社记者林小春报道，美国国家科学、工程和医学院17日发布报告称，转基因作物可安全食用。但报告也指出，转基因技术并未像其支持者宣称的那样可显著提高美国玉米、大豆与棉花的增产率，同时野草与害虫的转基因抗药性正在成为“重大农业问题”。（此处中文翻译略有逻辑性的瑕疵，但不影响主要意思）

      国内一些媒体人和团体在微信连接这个报道时根据自己的意愿，扭扭捏捏地使用了与新华社不同的题目。在他们的连接中，对新华社报道作了歪曲性取舍，强调转基因增产和降低生产成本，强调对人的安全，却完全回避了并不增产的事实和野草、害虫产生抗药性的重大问题。

      我正在云南参加一个研讨会，白天很忙，只好在清晨起床后阅读了USA TODAY的报道。一个强烈印象是新华社的报道客观而真实。而这个客观性来自USA TODAY的客观报道，更来自美国科学家团体的科学精神。这是国内转基因科技人员特别需要建立的实事求是精神，也是他们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把一件好事给搞砸了的主要原因。

      由50多名科学家组成的委员会，历时两年时间，评估了过去20年的900多份研究报告和资料，写出了388页的“遗传工程作物：经验与前景”（Genetically Engineered Crops: Experiences and Prospects）的报告。

      USA TODAY基于这份报告做出的报道首先肯定了抗虫作物降低了田间虫口密度，但是演化出抗除草剂杂草。而且没有增加作物产量。同时，也肯定了转基因作物和除草剂的广泛使用并没有减少王蝶赖以生存的野草和王蝶的群体数量。（这说明转基因作物对生态环境没有发生不良影响—老张注）

      报告如实地概括了美国转基因作物的应用情况，截至2015年，99%的甜菜、94%的大豆、94%的棉花和92%的饲料玉米使用转基因品种。全球大约是12%。但是，最近转基因作物遇到了阻力，特别是在欧洲推进缓慢。

      仅从USA TODAY的报道来看，美国科学家的这份报告非常客观地指出了转基因作物的成绩，也指出了存在的重大问题。这是国内相关科技人员应学习的科学精神和职业操守。没有这种客观的职业精神，社会公众将不会接受转基因作物，尤其不会接受转基因主粮作物的产业化。

      美国现代农业在很大程度上是出口贸易型产业，在已经基本实现了现代化的基础上，借助转基因技术进一步降低了生产成本和提高在全球的竞争力。我国农业以满足国内需求为主，但加入WTO以后，农业产业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迅速下降，参与的国际贸易较少。另一方面，我国种子产业基础薄弱，至今发展不快，还不具有与跨国公司的竞争实力和完整的现代产业基础。不管是什么原因，都需要慎重和全面地认识转基因技术与产业竞争力的关系，客观地分析利弊得失。为了保护民族种业和主要大宗农产品的产业与国内市场，保护我国农民的利益，在没有全面建立现代农业产业技术体系的情况下，不可能将转基因技术推向产业化。科技人员必须对我国的农业产业有一个实事求是的认识，不可以因过分急躁而损害了我国的农业产业利益。面对社会与公众，科技人员必须坚守科学精神，否则，转基因项目就不可能取得任何成功。

      我阅读了USA TODAY的报道，感到比较客观和全面，概括起来，要点如下：

      1. 对人安全。新华社的报道已经在USA TODAY原文的基础上做了全面介绍，没有遗漏。

      2. 批评者认为这份报告有水分，原因是生物技术公司对委员会施加了过多的影响。

      3. 经济和生态效应。转基因作物帮助农民减少了耕作管理投入，减少了杂草和害虫造成的损失。但对害虫、耕作和基础设施既包含正面影响，也包含负面影响。抗虫作物减少了田间虫口密度，但除草剂的广泛使用诱发了杂草的抗药性。从宏观来说，并不增加产量。大量使用转基因作物没有减少王蝶的群体数量。但报告也指出，这需要继续监测。

      4. 转基因的使用范围主要是棉花、大豆和玉米。在美国还有甜菜、油菜、苜蓿和木瓜。此外，美国还有少量西葫芦、南瓜、苹果和土豆使用转基因。

      5. 非转基因是卖点。57%的美国消费者关心转基因作物食品对健康的危害。食品工业认为，2014年，美国销售的标注“非转基因”标签的食品和饮料产品达到100亿美元。非转基因食品标签已经成为流行的市场行为和企业识别方法（谁都想把自己摘干净—老张注）。非转基因标签的产品已经达到35,000种。

      2014年全球食品和饮料市场超过5万亿美元，目前非转基因产品5500亿美元。2019年，全球非转基因产品将达到1万亿美元（这里指的是非转基因标签计划项目）。这个报告不会动摇消费者的意愿。

      报道的后半部分以问答形式解答了转基因的科普知识。例如什么是转基因？转基因食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市场的？农民为什么种植转基因作物？哪些食品含有转基因？对消费者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许多人反对转基因？政府如何管控转基因？政府机构是否监管转基因食品？以及转基因动物问题。

      比较而言，我们一些人士在回答问题时表现得缺少理智，似乎是站在公众对立面或者高高在上，而不是站在公众角度平等对话，于是技术直率有余而公关意识不足，很多时候很被动。

      我们的转基因研究人员如果实事求是和平等地从消费者立场考虑和解答问题，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消费者接受转基因食品。但在中国要做到实事求是似乎很难。不信你看美国科学家的回答：大多数未加工或初加工的食品，例如花生酱、蓝莓、面包、牛奶、奶酪、蔬菜不含转基因成分。尽管超市里的食品含有转基因成分，但实际上含量非常少。许多来自玉米、甜菜、大豆的加工产品，已经排除了DNA和蛋白质，所以从化学和生物学上来说，与非转基因产品没有区别。言简意赅，但讲清楚了道理。我们的科技人员是这么严谨地回答问题吗？

      由于时间原因，不再介绍。建议读一读新华社的报道，对USA TODAY的原文没有任何扭曲。其他链接难免经过选择性取舍，继续忽悠国内公众。这种态度是注定不能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