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种区域试验和审定制度要去行政化

转自张世煌先生搜狐博客

      我和一些朋友交流和思考品种区域试验和审定这类话题至少6个年头了，但最近半年多以来展开了密集的舆论攻势，引起广泛关注，越来越多的企业和专家公开议论改革品种审定制度。最近，大家都在呼吁，全国人大常委会终于着手修改种子法，改革品种审定制度是首当其冲的重要议题。农业部领导也在关注品种审定制度改革。

      早在6年前，我与一位种业管理干部私下里讨论玉米品种区域试验和审定制度，建议他从技术上入手，改良区试办法和遏制腐败，希望他主动破题，我只在背后帮他一把。那时候已经开始谋划行动，但后来他否认存在腐败和拒绝我的建议。近几年，品种区试管理越来越被动，终于保守不住。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放弃改良主义，转而采取否定态度，因为大家都看明白了，不改革，中国种业就没有生路。

      种业原本是个大有前途的好产业，可是中国种业资本积累速度却缓慢得不合常理。究其原因，一是知识产权保护不力，扼制了投资积极性，使种业发展失去动力。二是僵化的品种审定制度扼杀了创新积极性，使玉米育种陷入创新悖论。第三是种业产能过剩泡沫化严重，社会热钱不再流向种业。这三条绳索拧在一起，深深扼制了企业的发展，阻挡了社会资本流向种业。当前，中国种业发展不起来的根源就在这里。管理部门要设法解决这三个重大问题。

      对管理部门来说，现在的问题不是要不要改革品种审定制度，而是改革到什么程度和如何改革。我国种业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也攒下许多问题，立法机关和种业管理部门要深入调查研究，然后做好改革的顶层设计。今天改革是否到位，是否成功，将由几年以后中国种业的发展命运来评估与衡量。

      品种区域试验和审定过程中所暴露的问题原本可以在制度可操作的范围内逐渐改良，使之朝良性方向发展，避免过于腐败，但管理者无可挽回地失去了机会。改良道路走不通，只好彻底改革。凤凰涅磐，死而后生。

      现在的潮流是否定品种审定制度，一是因为失去改良机会，二是种业形势虽然发展快，但实力对比越来越不利于中国企业的生存和发展，于是，消除内部障碍，才能激发创新积极性，进一步解放生产力。这是中国经济发展之大潮，小小的种业也不能例外。很可能在大潮之下，中国种业容不得仔细思考，稀里糊涂地就改革下去了。那样的话，结局未必好，种业各界，包括管理部门还是及早统一认识，做好改革的顶层设计似乎更有利。

      改革的最终目标，彻底取消审定制度，施行更适合市场经济、更有利于释放现代生产力的注册制度。但目前要经过绿色通道，逐渐过渡到市场经济体制。

      数年前，我曾想帮一把力，可惜我那位负责区域试验的朋友对形势做了误判，错过改革机会。现在想起来，他的顾虑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水致清无鱼，改革以后，有谁还会给他干活。这是由于基层的生存状态需要驱动力。改革品种审定制度要防患于未然，从顶层设计安排好后事，包括利益集团的进退出路。

      在新一轮改革大潮中，要想继续管控种业之发展，就必须对品种试验和审定制度去行政化。这是消除管理者顾虑的可行途径，否则，种子行业很可能走向失控。若生产力和利益集团都处于挣扎状态，任何违背经济规律的管控措施都会徒劳。

      在行政化管理体制下，国家的公共资金无法向基层承试人员提供合理报酬，国家每年拨款4000万元用于区试补助经费，但这些钱不能用来弥补承试人员的微薄薪金收入。严重的心理不平衡，加上企业的违规操作，导致越演越烈的潜规则和腐败现象，使国家每年花4000万元支撑的区域试验数据失真。品种区域试验的行政化管理无法解这个套。

      目前，先要对品种区域试验去行政化管理，品种区域试验由种子管理部门监督，下拨补助经费，专款专用，但不接触具体业务，而是委托种子协会进行管理，通过协会向参试企业收取参试费，并用作承试人员的补贴。同时，制定严格的纪律约束，淘汰和制裁任何违规操作人员。在不良体制和低工资条件下，向承试人员提供补贴是必须的，不经过合理途径补贴，就必然通过歪门邪道注水，形成自欺欺人的局面，最终受损的是企业和国家利益。

      仅仅去行政化还不够，必须同时开辟另一条平行途径，即注册制，使跑数据失去意义，从而抑制潜规则和腐败行为。注册制通过市场经济杠杆抑制腐败行为和迫使企业对产品负责。

      紧接着又出来第三条途径，依照法律和法规，加强市场监管。这才是政府该管的领域。管理部门要履行种业的宏观谋划和市场管理职责，而目前这一环节非常软弱，一些法律法规或某些关键条款形同虚设，企业和基层意见很大。管理上不去，品种区试管理、审定管理、绿色通道和注册制度都将失去意义。所以，现在不是单项改革，也不是跳跃改革，而是需要做好顶层设计的系统改革。作为政府下设的管理部门，该管的要管好，不该自己管的事情交给市场和民间机构。市场监管是政府部门的职责，却一直没有管好，而不该政府部门抓的技术环节却频频出手，但总显不出政绩，总是归于流产……

      管理部门要从宏观经济角度为种业发展铺平道路和扫除障碍，才能吸引投资和激发创新积极性。要让大家畅所欲言讲真话。以往一段时间，不但企业不敢在官员面前讲真话，科技人员也惧怕，他们有利益被拿捏在别人手里。现如今是这个产业整体被互相拿捏。讲真话的人遭到非议和暗中制衡。这让别人看了，还讲真话么？企业更是被拿捏住，长此以往，怎么解放生产力？中国种业还能腾飞么？发展种业生产力，需要调查研究，听取各方意见，不管是代表哪一种利益集团的意见都要让人家讲出来，然后管理部门再作决策。

      种业发展遇到瓶颈，还有很多障碍。管理部门要征求经济学专家的意见，关注宏观经济形势，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要死死掌控品种区域试验和审定这类技术环节，也不必插手育繁推一体化、科企合作、分子平台这类小事而淡化了政府职责。政府要研究产业发展形势，研究法律法规和突破市场瓶颈，也要研究技术走向和存在的漏洞。政府机构要研究和协调解决这些大事。

      现在经济形势对企业发展不利，知识产权流失、产能过剩和泡沫化不利于吸引投资和积聚财富。仅从种业来说，企业被束缚手脚，创造和积累财富的能力弱，外部投资少，抑制产业发展。今后要很客观地分析形势，从宏观上把握大方向，依照市场经济规律制订产业政策，扫除障碍，吸引投资。要防止发生中国种业被外企边缘化的局面。